15年前，一名拾荒者在大石街一个废弃的养蛇场树丛里发现一个塑料袋子，里面露出的是人体尸块，仅有两个上肢和一个右下肢。这个被分尸杀害案当时名字叫做“无名尸甲被凶杀案”，立案号是（2004）5436号。凭着死者的一组DNA数据，凭着番禺警方办案人员强烈的责任感和坚持不懈的努力，最近（2004）5436号案件侦查终结，十余名犯罪嫌疑人陆续从全国各地抓捕归案，并以涉嫌故意杀人罪被移交检察机关提起公诉。
    　　凶案浮出   　　废弃养蛇场发现残尸   　　这里曾是大石街一个养蛇场，是丘陵地带，属于典型的海洋性亚热带季风气候，雨量充沛，植被茂盛。养蛇场废弃之后，这里人迹罕至。2004年12月16日，一名拾荒者在树丛里发现一个塑料袋子，袋子已经烂了，露出一个人的遗体，但并不完整，只有两个上肢和一个右下肢，其余的尸块没找到。   　　当时法医鉴定这是一名20多岁的男性，死亡时间大约是2到3个月之前，身高1.65米到1.70米之间。根据死者手掌的皮肤和指甲情况：指甲修整得都比较整齐，说明这个人的日常生活习惯比较讲究。同时，手掌的掌纹纹路比较清晰，没有遗留一些职业特征的痕迹。办案人员推定，死者应该不是一个体力劳动者。   　　没有身份信息， 没有视频监控，也没有目击者，线索只有那个黑色的塑料袋和遗骨。   　　大石街当时外来人口众多。在当时条件下，无法查清死者从哪里来，叫什么名字。因为无法认定尸体的真实身份，2004年12月17日，这个案子立案时，名字叫做“无名尸甲被凶杀案”，立案号是（2004）5436号。   　　一个20多岁的年轻男子，一条活生生的生命。没有人知道他是谁，从哪里来，又为什么被杀。但他一定也有自己的梦想，在这个世界上也一定有人等待着他，有父母和家人或者爱人！   　　DNA库   　　从一组数据变成一个具体的人   　　在当时的破案条件下，番禺警方做了最大的努力。法医仔细地提取了死者的DNA，能为以后破案提供有价值线索的，也许只有这组DNA数据了。骨骼组织有更高的耐腐蚀性，这组数据就是从骨细胞里提取出来的。   　　其实，这组数据的取得并不容易。案发的时间是2004年，那个时候， 我国公安机关DNA数据库刚刚筹建两年，当时分为中央库、省级库和市级库。番禺区公安分局于2001年9月份就已经成立DNA实验室，是我国第一批筹建DNA数据库的公安机关。   　　通过DNA来确定死者的身份， 这是一个无法替代的线索。2006年公安部DNA数据库联网时，番禺警方立即把这个DNA推送到有建立DNA库的一些省市。只要有（建立）DNA库，番禺警方就通过工作关系去推送、去比对。同时，这些年，番禺警方对在番禺报了失踪且符合该案特征的，都逐一派专人去核查。   　　2015年4月的一天，番禺警方收到公安部DNA数据库发来的比对报告， 5436号案件中无名尸甲的DNA通过全国失踪人员DNA比对，比中了河南郑州新密市公安局所登记的一名失踪人员。该DNA为当地陈家村老陈夫妇亲生儿子阿志（化名）的可能性大于99.9%。   　　从一组数据到变成一个具体的人，5436号案终于迎来破案的曙光，番禺警方办案人员感到无比振奋。   　　寻找儿子十多年   　　得到无法接受的噩耗   　　收到报告的第一时间，两名番禺刑警赶往河南见阿志的父母。见到番禺刑警，阿志的父母立即哭成泪人，他们找儿子找了十多年，没想到等来的是噩耗。   　　阿志毕业于中国地质大学，当年他是村里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孩子，也是父母和乡亲们的骄傲。阿志大学毕业后，被分配在上海一家国有企业工作。有了工作，父母也就放心了。然而，阿志说他不满意那份工作，干得不开心，想到外面去闯一闯。他的这一想法遭到父亲老陈的严厉批评。2004年10月，与老陈通了最后一通电话后，阿志就失踪了。为此，老陈一直深深自责，认为儿子是因为跟自己赌气出走的。   　　阿志的父母都是农民。阿志失踪后，他们张贴寻人启事，报案，四处找熟人打听，也去了孩子工作的上海。但是人海茫茫， 一直没有阿志的消息。家里当年的座机电话一直没有更换号码，他们就怕阿志打电话回来，找不到家了。逢年过节，想到儿子，老陈夫妻俩总是抱头痛哭。   　　阿志失联，老陈和妻子在当地公安机关报过失踪，但是他们不知道什么是DNA信息库。一直到2013年，家里有一个亲戚做了协警，他告诉老陈，现在有了失踪人口信息库，可以采集父母的DNA，为找到失踪的孩子提供比对的线索。于是老陈和妻子立即去当地派出所做了DNA血样的采集。两年之后，番禺警方就得到了公安部信息库的线索通知。   　　从同学入手   　　寻找案件蛛丝马迹   　　走入阿志的生活，走近阿志父母现在的生活状态，让两名番禺刑警极为震撼。两人发誓一定要把这个案子破了。   　　然而，随着对阿志生前生活的进一步了解，他们发现自己低估了案件的难度。阿志2004年毕业分配去了上海，他的生活看起来同番禺没有任何关系，他的社会关系和死亡地点几乎与番禺不搭界，再加上阿志性格内向，和河南老家的人联系又少，父母对他的生活知之甚少。没人知道阿志为什么在大学毕业后的3个月来到番禺，又为什么随后被人杀害在番禺。   　　番禺警方再三分析，阿志作为刚刚毕业的20多岁的年轻人，他最重要的社会关系应该是朋友和同学。警方就从他的同学和朋友入手，开始寻找蛛丝马迹。当年有几位很热心的同学一直在帮阿志父母寻找，番禺警方就从这个切入点，把阿志被害之前的生活轨迹和社会关系一步一步捋出来。   　　番禺警方了解到，跟阿志关系最好的是他高中的一名女同学，他甚至跟家人说过，这个女同学是他认的干姐姐。番禺警方在新密找到了阿志的这个高中同学芳姐。现在芳姐在一家银行工作，已经成家做了妈妈。至今她对高中时代的少年阿志，还有很深的同学情谊。番禺警察的到来，让她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。2004年，阿志曾给芳姐打过最后一通电话。阿志说在单位干得不开心，同班女同学阿慧现在广州发展得不错，他想过去看一看。芳姐说，阿慧也是他们一届的同学，很多年没回过老家了，后来才知道那几年阿慧是被人骗到广东做传销了。2007年7月，芳姐在新密一家银行附近碰见阿慧。阿慧承认阿志当时是被她叫去了，但是去了之后阿志不愿意呆在那儿，之后就被交给领导处理了。   　　抽丝剥茧   　　线索直指罪恶的传销   　　番禺警方分析， 当时传销组织的特点就是人到了之后，把人控制起来限制自由进行洗脑。阿志被骗去传销组织，在当地发生别的刑事案件的可能性并不大，可以基本认定阿志的死跟传销有关。   　　在河南当地警方的配合下，番禺警方找到了阿志的同学阿慧。据阿慧说，当年在广州火车站接到阿志后，就把他带到了当时自己所在的传销组织。因为按照当时那个传销组织内部的规定，熟人必须分开，阿志就被分配到组织里另外一个“家”里。当天，阿志所在的那个“家”的“家长”就把他带去上课了。   　　阿慧后来就再也没见过阿志，她听阿志的“家长”说阿志不想干， 就送他回去了。阿慧自己是在几年之后又辗转了好几个地方，花光了能要来的所有钱之后，才明白传销是骗局的。后来她找机会，给家里人打了电话求救，家人接她回去了。事情过去10年之久，阿慧与当年传销团伙的人已经没了联系，她不想再提及和想起那段不愉快的生活，阿志的那个“小插曲”，她也就淡忘了。   　　大海捞针   　　十几年前的传销组织浮出水面   　　案发时，大石辖区常住人口8万，而外来人口按照当时办暂住证的统计就有20多万，没有办证的人就无法估计数量了。便利的交通条件，使得那个时候的大石镇成为传销的重灾区。经过这么多年的持续重拳打击，传销现在在番禺基本销声匿迹了，再要找回十几年前的传销组织，找到传销组织的人，犹如大海捞针。   　　办案警官让阿慧一遍遍回忆当时的细节。阿慧说做传销的来自全国各地，很多人用的是化名，她能想起来的第一个人叫尚少华，他当时是“主任”，比“家长”要高一级，负责给阿志讲课。除了尚少华，阿慧还想起一个姓吴的人，他是职位比“主任”还高一级的“经理”，组织里的事情基本上都是由他安排决定的。阿慧说，后来还听到一个高层叫王司，是这个组织的头。   　　要找到这个传销组织，办案民警想到了当年的“打传办”，一个设在公安派出所，由多部门组成的临时机构。因为当时还没有给传销犯罪专门立法，所以“打传办”也只是以驱逐为主，但办案民警还是希望从那里找到有用的线索。   　　功夫不负有心人。在大石派出所当年“打传办”留下的一屋子资料里，办案民警找到了一个吴姓“经理”的相关记载。在一起关于非法拘禁违法行为的报案中，警方解救了被骗入传销组织的人。当时传唤了一些传销人员，其中就有阿慧提到的尚少华。在他的笔录中， 警方看到他说自己的领导姓吴。   　　番禺警方立即使用大数据进行查询，核实了当时的吴经理名叫吴怀玉， 安徽人，2000年前后曾经就读于南京的一所高校，案发时他刚好大学毕业。在吴怀玉就读的大学学生资料里，从前后几届上万学生中，办案民警查找阿慧提到的每一个相似的名字。当时王司的名字就在吴怀玉的下面，两个人的学号居然挨着。两人是同班同学，同一个宿舍的室友。   　　办案民警又去了河南，把找到的疑似当时传销组织人员的资料拿给阿慧来辨认。阿慧认出了“经理”吴怀玉 、“主任”尚少华、 冯建江、 程启文等人。   　　随着办案人员几个月在多个省市的深入调查和大数据分析，这个名叫“恒天”体系的传销组织的架构表逐步完善了起来。该组织由最初的5个人，发展到了包括阿慧在内的13人。现在他们都过着正常的生活，有保险业务员、有手机销售员、有的是培训机构的员工，大都成了家。   　　至此，这个消失10多年的“恒天”体系传销组织浮出水面，5436号“无名尸甲被凶杀案”破案的黎明即将到来。   　　时隔14年   　　各奔东西的凶手全部落网   　　为了不打草惊蛇，一场跨越河南、山东、安徽、广东、内蒙古、福建等多个省份的抓捕同时进行。   　　番禺警方在福建抓捕了嫌疑人尹宝来，他是王司和吴怀玉的同学。当时尹宝来是给阿志上课的“主任”，案发时的主要负责人。警方初步判断他嫌疑很大。尹宝来现在一家药品企业工作，在当地没有任何违法记录。尹宝来承认2004年左右自己在大石做过传销，自己是被同学吴怀玉带入传销组织的，还给了“主任”的职位，但他不知道有打死人的事情。   　　分赴各地的几组抓捕和审讯同时进行。其他几组的审讯也不顺利， 抓回来的嫌疑人大多只承认自己参加过传销，并不承认有打死人的事。   　　番禺警方认为，抓回来的嫌疑人不一定全部都有参与，有些人可能只是知情，他们的心理压力没那么大，容易成为破案的突破口。警方判断，尹宝来没有参与案件，却是案件的知情人，突破口可以从尹宝来这里打开。经过几番较量，尹宝来如实供出参与打死阿志的所有人员。   　　原来，阿志到番禺的第二天，就因为反抗传销组织的非法拘禁被打死了。由于阿志不肯加入传销行业，几个头目就决定要教训一下阿志。几个人对阿志殴打了一两分钟，阿志说他肚子不舒服，并蹲下来求他们不要打了。然而，有一个头目说阿志是装的，又上去踢了他几脚，阿志慢慢倒下去。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。   　　当年的案件发生后，那些人都作鸟兽散。他们一直揣着这个罪恶的秘密过了14年，直到番禺警方找到他们。   　　番禺警方认定，阿志被骗入传销组织后，在反抗的过程中被犯罪嫌疑人王司、吴怀玉、程启文、 冯建江、尚少华、査达意等人打死。犯罪嫌疑人王司将情况汇报给“老总”刘涛之后，第二天他们对尸体进行了分尸抛弃。最高级别的“老总”刘涛并不在开始的犯罪嫌疑人名单中，随着案件的深入，他是最后一个落网的犯罪嫌疑人。   　　目前（2004）5436号案件侦查终结，十余名犯罪嫌疑人涉嫌故意杀人罪被移交检察机关提起公诉。该案还在进一步审理之中。